贾宝玉神游太虚境,发生在《红楼梦》的第五回,这位小说第一男主人公梦里的所见所得所感,可以看作是《红楼梦》的总纲,也可以看作是曹雪芹主张和观点的总成。
贾宝玉的做梦之地非常有意思,是发生在比他晚一辈的侄儿媳妇秦可卿的卧室。小说对这一段做了极为详细的白描。
贵公子宝玉有午睡的习惯,秦可卿主动要求亲自安排宝玉的午休事宜,原本宁府是专门备下给公子们休息的上房的,只是宝玉一见这屋里挂着一副劝人精进学问的《燃藜图》,断乎不肯在这里睡觉,于是秦氏就将宝玉领进了自己的卧室。
秦可卿的卧室完全是另一派风光,一进屋门,便闻得一股细细的甜香,令人眼饧骨软,墙上挂的是(杨贵妃)的海棠春睡图,对联是秦太虚的香艳诗句,更有武则天的宝镜、赵飞燕的金盘,掷伤了太真乳的木瓜,寿阳公主的榻,同昌公主的连珠帐。袅娜美丽的秦可卿亲手展开纱衾,移过鸳枕,让宝玉安稳睡下。这才算是将宝玉这个贾府里人人捧在手里怕掉了的活龙凤凰安置好了。秦可卿屋内每一件刻意写出的物品,无一不在传递一个感觉:就是香艳、暧昧和令人迷醉的温柔。
秦可卿按辈分,喊宝玉为叔叔,这时的宝玉大约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到侄儿媳妇的床上睡中觉,于礼法真是说不过去,这个关系就相当于贾赦、贾*和尤氏的关系,别说睡中觉了,连见面都会是极少的,都要回避的。所以,跟着的老嬷嬷们就提醒秦可卿说:哪有个叔叔往侄儿房里睡觉的理?秦可卿的解释很简单,她说宝玉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小孩子,根本犯不着忌讳这些。其实秦可卿这个话是很有问题的,她这么安排是非常不合适的。理由有三:
首先,贾宝玉的这次午睡,就是因为秦可卿卧室这种暧昧香艳的气氛,宝玉做了个货真价实的春梦,他的第一次梦遗就是在秦可卿床上发生的,而且他梦中的性对象就是秦可卿,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发生。联系一下两人的辈分关系,曹雪芹用性将宝玉和秦可卿联系了起来,哪怕这是一种虚拟世界的关系,但感受是真实的。这是非常尴尬的存在。
其次,社会伦理和封建社会基本道德规范是严苛的,尤其是对男女关系,秦可卿口中宝玉年小的理由是站不住脚的,宝玉可不能算是个孩子了,古人男女七岁不同席,宝玉是一个真正的少年,既然十一二岁没关系,那十三四岁呢?十五六岁呢?什么年龄要做为中界线呢?所以,拿年龄说事很显然没有说服力。
再次,秦可卿在贾府打造的形象是十分完美的,她的好人缘没有一个人能赶得上,她高瞻远瞩的眼光和站位更是高过贾府所有人,尽管她还没有接过管理宁国府的权柄,但她已经积累了超高的威信和人望。贾母评价她是第一得意重孙媳,认为她办事素来稳妥周到。这样的评价可从来也没有给过王熙凤。
十分可惜的是,千好万好的秦可卿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她“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情孽本质。所以秦可卿的轻描淡写,恰恰说明了她水性杨花的本性。她这么安排贾宝玉的午睡,是她潜意识里的情欲在作祟,其实我们可以继续往下探讨,宝玉在她的床上遗精,不可能只沾染上自己的衣裳,成年人都懂,床上是一定会留下痕迹的,那么秦可卿当晚睡觉……这个就像是两人共喝一杯水完成间接接吻一样。其实曹雪芹就是要用这样的暧昧留足想象的空间。来佐证秦可卿主淫的的人物定位。
宝玉午睡的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这种过去只是表面上的过去,无论是在读者这里,或者是在贾府里的长辈们,对秦可卿的态度从字里行间能看出异样的情绪。秦可卿原本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存在,可是,从这次午睡之后,把秦可卿捧到极高的贾母再也没有和她见过面,虽说是通过凤姐也知道秦可卿的身体情况,可是秦氏一度病到很严重的程度,贾母也从无探望,这不符合二人的感情基础,透着那么一些诡异。同样,邢夫人、王夫人,包括视秦可卿为女儿一般的尤氏,也再未踏入秦可卿的卧室探望或是安抚她,不用管小说如何描述长辈们的关怀,只不见面这一点,就胜过任何的雄辩。
宁府为贾敬过生日,众女眷都来了,王熙凤要去探望秦可卿的病,宝玉也要跟着去,这时王夫人对宝玉说了一句话:
“你看看就过去罢,那是侄儿媳妇。”
王夫人这叫什么话,啥叫看看就过去,意思是看一眼就行了,就快过去。还专门强调了一下辈分,难道贾宝玉不懂。不让久待才是真的,就是因为辈分的问题,也有男女的问题。王夫人看起来说了一句闲话,联系前不久宝玉在侄儿媳妇床上睡中觉,总感觉王夫人这是意有所指。
到了十三回,秦可卿死讯传来,宝玉立刻就要去宁国公,贾母着急得不行,阻拦道:
“才咽气的人,那里不干净;二则夜里风大,等明早再去不迟。”
其实宝玉赶到后,比他辈分低、比他年龄小的众家族子弟已经全到了,连贾兰贾菌贾芝都到了,宝玉算到的晚的了,恐怕这也是封建社会大丧的基本规矩。所以贾母那个话不成立。
贾母为啥非得阻拦宝玉呢?她所说的不干净,恐怕和秦可卿的品行有关,她关心的所谓风大,怕的是阴风吧。秦可卿毕竟和宝玉有过一次人尽皆知的“同床”经历,古人迷信,相信刚死的人,*魄未散,若是淫荡的秦可卿真的对宝玉存了什么念想,贾母怎能不担心万分呢!
一次是王夫人,一次是贾母,两个人不太正常的表态,都比较含蓄,不过表达的却是同一个心思、同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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